漫談“狗叫”

曾在農村生活多年，對關于狗叫的怪現象深有體會，一到夜深人靜，村里的狗叫總會響成一片。不但第一次夜宿村里的人會聽得心驚肉跳，疑心有盜賊，即便早習以為常聽慣不怪的村里人也會不堪其擾難以安睡。

對這種現象,意大利人卡洛·科洛迪在《匹諾曹》（亦稱《木偶奇遇記》）一書中曾有類似的描述：“村口的狗叫了，于是村里的狗也跟著一起叫，他們也不知道為什么叫，叫的什么意思，但是跟著叫?！笨梢?，這種習性是狗的通病，沒有國界之分。

村口的狗為什么要叫？村里的狗們為何要跟著叫？以前一直沒有搞明白。直到前不久，看了幾則關于網絡造謠及網絡暴力的報道才恍然明悟。2022年4月疫情期間，上海一女子給外賣小哥二百元感謝費感謝其幫忙送物資。幫助、感恩，禮尚往來，這本是一個充滿人間溫情的故事。但有人嫌少，不足以表達恩情，于是跳出來叫嚷。不知道第一個跳出來叫的A是誰，反正隨著A的叫嚷撲咬，B、C及至N也紛紛撲上去撕扯，最后將女子逼上了絕路。2012年倫敦奧運會，劉翔在比賽中摔倒受傷，忍著劇痛單腳跳到終點，收獲的卻不是鮮花與掌聲，而是一片漫罵和指責，網絡噴子們認為劉翔是“演的”，A“噴子”跳出來指責，接著就是成千上萬的網民跟帖。2006年4月，有人在網上發了一封長信，痛斥網名為“銅須”的大學生與其妻有染。接著，數百人在沒有驗證事實的情況下，輕率地加入了網絡攻擊戰團，短短幾天，便引來數十萬網民對“銅須”發出了網絡追殺令，搜索并發布了該學生的真實姓名、身份、地址和生活細節，還呼吁社會封殺“銅須”，呼吁廣大機關、企業、醫院抵制“銅須”及其同伴……諸如此類，不勝枚舉。

從諸事件的發展看，有個共同點：假使有一個領頭的人A跳出來叫嚷，跟著就會有N個蜂擁而來的跟帖附和者，以及鋪天蓋地的“口水”“拳腳”“爪牙”，及至“三人成虎”“眾口鑠金，積毀銷骨”?；蛟S第一個跳出來叫嚷的A知曉事情的原委，且帶有某種目的。但后面跟著的N個叫嚷的，就有些莫名其妙了，N們也許有知道原委的，但絕大多數并不知道，拿揣測和眾說當依據，不辨是非曲直，跟著嚷嚷。

至于狗，有史可考。狗和狼是本家，狗是由狼經過人類一萬多年的飼養和馴化而來的，最終成了人類的伙伴和忠實的看家衛士。雖經漫長的馴化歷程，狗已有極大的變化，但其身上仍然遺存了不少狼的特征和習性。例如，外形難以區分，喜歡群居亦有首領，嗅覺、聽覺、視覺異常靈敏，屬肉食性動物。狼喜歡在半夜月下長嘯，狗則愛在半夜狂吠。只不過，狼的嚎叫聲為“嗷……嗚……”悠長而凄愴；而狗叫則是千篇一律的“汪汪……汪汪……”，短促而干脆，雖不像狼嚎那樣聽起來叫人心驚膽寒，但半夜三更聽來也驚心動魄，叫人難以安枕。

在人類眼里，狗是可親的伙伴、忠實的衛士，深得人類的信任，其發出“汪汪……”人們便會認為其在對外來者或壞人發出警告，且不疑有他。殊不知，由于個體差異的緣故，雖然大多數狗已變得比較溫順，但也有一部分惡狗未曾完全馴化，身上尚殘存著較多狼的兇性，平素不聲不響，看起來很是和善，兇性大發的時候，狼性就會暴露出來，見人就狂吠撲咬，不問青紅皂白。大概是無聊和犯狂的緣故 ，惡狗夜深人靜時更易兇性發作，無論有人無人，均要齜牙咧嘴狂吠幾聲，以展示尖牙利齒。如果有人靠近，無論是熟人還是生人，好人還是壞人，均一陣撲咬狂吠，一副不撕咬幾口嗅到血腥決不罷休之勢，雖然不及狼那般兇殘狂野，還是令人毛骨悚然。由此可見，狗，尤其是惡狗、無聊狗之吠，并不一定就是發現了可疑人或盜賊。

姑且將村口的狗叫作A狗，村里依次響應的B狗、C狗……統稱作N狗。A狗之所以夜吠，不外是警示、無聊、犯狂或別有用心等緣由。如果真因有可疑之人或盜賊而發出警示倒無可厚非，倘使是因別有用心或狼性發作想撕咬、想見血腥而狂吠，那就該打掉了。

如果說A狗夜叫是有目的和緣由的，那其后跟著響應的N狗們確實有些莫名其妙了。在很多時候，人與狗一樣，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何跟著叫，為何而叫。但，我認為人和獸的區別，應當是人不會不問青紅皂白而狂吠亂咬吧。

王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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